“幫我，打開這個千機盒。”

羅元觴聞言，目光直落而下，開始細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深棕色的木盒。

木盒的材質為上好的檀木，整體呈長方體狀，前後左右上下六個面皆是獨屬於檀木的深棕色。盒子的表面，有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方塊狀突起。這些突起與盒子本身的平面所構成的，是無數的溝溝回回，如迷宮一般。

羅元觴盯著盒子看了許久，腦中一絲記憶隱隱浮現。他隱約記得，當年身處劍莊時顧允曾告訴過他，江湖中有種秘術，稱為機關術。

擅長機關術者，可利用各種材料制造出各式各樣、千奇百怪的機變之物。這些機變之物設計巧妙，往往內含常人難以理解的機械原理，內部構造每每細致到可怕的地步，一個細節，也許就能撬動整個物件。“牽一發而動全身”這句俗語，便是來源於此。

“錢掌櫃，這個千機盒，是用機關術制造而成的吧。”經過一段回憶，又細細觀察了千機盒片刻，羅元觴最終肯定了這個結論。

“羅捕頭果然見多識廣。不錯，這個千機盒的根本原理，便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機關術。”

頓了頓，繼續道：“這個木盒，名曰‘千機盒’，乃我們錢家世代流傳之物。父輩們流傳而下的描述為，此‘千機盒’共分三層，每一層均內含龐雜的機關原理。若對機關術一知半解，哪怕是想打開千機盒的第一層，都難上加難。不過，作為回報，若外人能打開千機盒，就能獲得相應的酬勞。”

說最後的“酬勞”二字時，錢永似乎刻意地加重了幾分語氣。他明顯是在提醒羅元觴。

羅元觴自然聽出了錢永的語意，旋即笑了笑，註視著桌面上的千機盒問道：“也不知，這酬勞究竟是何物？錢掌櫃，可否詳細告知啊？”

“恭敬不如從命。”錢永道，“這千機盒共分三層，打開的難度逐層遞增。打開千機盒第一層，便可在這禾盛當鋪內任意挑選任意一件物品，且無條件拿走；打開千機盒第二層，便可讓我們錢家上下滿足你任意一個願望，哪怕赴湯蹈火，也在所不辭。”

羅元觴聞言一頓，說道：“任何一件物品？也就是說，那個木牌兒，也包括在內嘍？”

錢永道：“話雖如此，但羅捕頭您難道真以為，這千機盒是這麽容易就能打開的？若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打開，那我這當鋪裏的東西，不是早就被搬空了？”

羅元觴擺了擺手：“我並未這麽認為。機關術之精妙，我早年就有所耳聞。掌櫃祖上能立下如此規矩，那就說明，哪怕是這千機盒第一層，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人打開的。但是，為了替我這位朋友贖回木牌兒，羅某還是鬥膽試上一試！”

錢永點點頭，攤了攤手：“請吧。”

羅元觴當即彎下身子，開始擺弄起千機盒。依據他對機關術的了解，這千機盒周身數十個木塊中，應該會有一個是打開盒子的關鍵。只要他找到這個關鍵，事情就簡單了。

錢永在一旁觀看著羅元觴的動作，暗暗點了點頭。他心想，這羅捕頭的確聰明，這才一上手，就馬上知道了基本竅門。說不定，最終還真能被他解開第一層。想到這裏，錢永就忽然有些緊張。

但之後羅元觴的動作，卻讓他放松了下去。

一刻鐘後，羅元觴似乎已經找遍了整個千機盒的周身，嘗試著撥弄過了每一個木塊，但出乎他意料的是，這數十個木塊，竟無一是可以動彈的！這時的他，只能來來回回地翻動千機盒，漫無目的地嘗試著。顯然，他遇上了困境。

錢永坐在一旁，斜眼望著羅元觴，心中暗暗笑著。這凝聚了機關術精髓的千機盒，哪是這麽容易就能打開的？想當初，他可是研究了整整三日才打開了千機盒的第一層。羅元觴這才搗鼓了不到半柱香，怎麽可能有結果？

然而，下一刻，一道清脆的機械轉動聲，如同鞭子一般狠狠地抽了錢永的臉龐一下。

“這，不可能吧！”錢永難以置信地看著羅元觴，他竟然，這麽快就找到了打開盒子的關鍵？

伴隨這一道清脆的機械轉動聲，羅元觴終於推動了第一個木塊。這最艱難的一步跨出，無疑帶給了羅元觴極大的動力。他雙手擺弄的速度，不由加快了幾分。

這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訣竅，但卻有無數人就倒在了這一關。機關術“牽一發而動全身”的至理人盡皆知，所以有許多人便想當然地以為，機關術的關鍵只有整體中的某一個部件。此理對應到這千機盒中自然就成了——“只要找到那個關鍵的木塊，就可解開一切”。

這個說法外行或許看不出什麽，但只要稍通機關術者，便會覺得極為可笑。所謂“牽一發而動全身”，不過是一個概括罷了。所謂“一發”，未必是一個細節，也可以是多個細節。多個小部件相結合從而撬動整體，這在機關術中，實在再常見不過了。

而此刻這個千機盒，便是很典型的“多個部件撬動整體”。在前、下、右三個面中，各有一個木塊。三個木塊彼此相連。只有將它們同時按住，千機盒才能被撬動。

而羅元觴，顯然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嘗試，排除了一個木塊以及兩個木塊相結合的情況後，正篩選尋找三個木塊聯動的情況時，突然就按到了那三個關鍵的木塊，進而實現了第一次的突破。

錢永再一次緊張了起來。羅元觴在機關術上的天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。

他之前也見過許多有些小聰明的客人，其中不少人很快就明白了這千機盒的原理。但若想打開千機盒，知曉原理可遠遠不夠。想要找到那三個關鍵的木塊，還需要龐雜的計算力與記憶力，一旦記憶中某個細節出錯，整個進程就會功虧一簣。

而眼下的羅元觴，卻仍舊輕松自若，甚至還稍稍加快了動作。更令錢永吃驚的是，隨著速度的加快，羅元觴記憶與計算竟沒有受到半分影響，自始至終游刃有餘。能做到如此，該是有多麽可怕的計算力與記憶力！

錢永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。此刻羅元觴每一次的撥弄，都會讓他身心一震。觀此刻的千機盒，也已經被羅元觴打開了大半。再這樣下去，千機盒的第一層，恐怕真的要被羅元觴打開了。

錢永暗暗嘆息了一聲，說起來，一切還都是他自己造的孽。若他沒有拿出這個千機盒，羅元觴就碰不到盒子。羅元觴碰不到盒子，現在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。他也就……

嘆息間，一道百轉千回般的機械轉動聲悄然響起。這道聲音錢永絕不陌生，他已經無數次打開過千機盒的第一層。這道柳暗花明般的轉動聲，正是千機盒第一層完全開啟的標志。

無奈地擡頭，果然，羅元觴已經將千機盒重新擺回了桌面。而千機盒的第一層，此刻已經全部展示在了二人面前。

“佩服！錢某實在佩服！羅捕頭此等天賦和智慧，錢某望塵莫及！”錢永由衷的讚嘆著。雖然有些不甘，但事實擺在面前，他不得不承認。羅元觴的天賦，的確是常人難以企及的。

“錢掌櫃謬讚，羅某只是運氣好罷了。不過，既然在下僥幸打開了這‘千機盒’的第一層，那麽之前的條件……”

錢永擺了擺手，道：“那是自然。羅捕頭想要的東西，小人這就去取。”

說著，錢永轉身進了當鋪的隔間。不出半刻鐘，再度返回櫃臺前，手中多了一個古青色的方形木牌。木牌的外表，與先前喜子描述的一模一樣。

喜子望到錢永手中的木牌，喜悅地拉了拉羅元觴的衣袖。他低聲告訴羅元觴，這正是他當日當給錢永的木牌兒。

錢永輕輕嘆息一聲，繼而小心翼翼地將木牌兒遞給了羅元觴，同時道：

“既然千機盒的規矩是祖上立下的，羅捕頭也的確打開了‘千機盒’，那麽錢某自然不會再阻攔。這個木牌，還請您收好。”

羅元觴接過木牌，翻轉著木牌掃視了幾眼，確認所有特征與喜子的描述相符後，滿意地回了錢永一個笑容。隨後，他又提起腰間的佩劍，擺在了櫃臺前。

“羅某在此，多謝錢掌櫃。若非掌櫃通曉事理，羅某恐怕沒有機會接觸到那玄妙無比的千機盒。如此說來，此事還算羅某受了錢掌櫃您的恩。那麽作為謝禮，羅某可以將‘飲殤’借給錢掌櫃一觀。三日後，羅某再來取劍！”

錢永一聽，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頓時大好。他興奮地接過“飲殤”，感激地看著羅元觴，忍不住朝著羅元觴微鞠一躬：

“多謝羅捕頭寬容大量，不記恨小人的刁難。羅捕頭的大恩大德，小人沒齒難忘！您放心，您的這柄‘飲殤’，小人定會小心保管。三日後，小人會親自送還至您府上！”

接下來便是一陣必不可少的客套。客套結束，羅元觴收好木牌，便領著喜子出了禾盛當鋪。親自將喜子送回地牢後，他再一次離開了縣衙。

他接下來的目標，便是查清，這塊他辛辛苦苦得來的木牌上的所有線索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